台北（304f）

這天算早起，九點出外，想念那高麗菜水煎包味道，便去吃，配咸豆漿。那店前大半是工作區，後小半食客區，貼三面沒窗的牆一排面壁位子散落報紙，初去以為是某個食客留低，後來才明白是店家給吃早點的客人預備，邊吃邊看邊吃，吃完看完某一則新聞便去上班上學，隨手放下，不用折疊好，下一個客人來到自然拿起翻閱他有興趣的，邊看邊吃邊看。

這天想去吃那天吃不到的張媽鎷自助餐，就算換一個路徑也不遠，沿羅斯福路二段、杭州南路二段走過去也行。旅舍附近的古亭市場也是那種在中港難得一見的市井，外圍有小吃攤子，裡面井井有條。先見到貓，後來有個男人上前對牠說：「走吧走吧。」一個女街坊過來用台灣語問他幹啥似的，男的解釋了一輪，然後繼續對貓兒說：「回去吧回去吧。」

杭州南路有好些小攤子，比那些有大有小的政客與偵探廣告實在。張媽媽開門了，那時候才十一點多，已有三數男女圍著一盆盆葷素下重大決定似的。張媽媽的店原來是真的自助，我看了幾個客人的動靜，才仿效自己拿一個紙盒子自己用餸夾每一個盆子取一兩件，然後給張媽媽去算錢。她是目測的，大概說一個銀碼，很便宜；我說在這裡吃，她問要飯嗎，我說一點點，她說：「半碗吧，湯在那。」（a）

從地圖上看，從東門市場一直向西走不遠便是總統府。仁愛路上是台大醫學院，挺老的建築，過大門進入大樓裡，問能看嗎？守門的叔叔點頭指著前方說可以，那裡有幾個是展廳的房間，門要自己推開，一推開燈便亮，一介紹一位杏林英傑，一描述了台灣小兒科的發展，參觀者可把名字寫在泡泡球上，投進搖籃裡。

後來才知道我經過總統府附近的前一天下午兩點半，台中人蕭振榮帶著兩把槍與三百顆子彈，而只用了其中一把槍與一顆子彈對著自己的太陽穴開了一槍。我那天陽光燦爛，沒聽見槍聲，聽到Ｔ字路口幾種不同給失明人聽的人造雀鳥聲，一示車在去，一示可向右走，一示可向前行。前行是台大醫院捷運站，乘車往北投。（b）

北投站轉支線往新北投站，一出站看不到風景，公園圍了線板，在建的高樓很吵。依旅遊書建議先看凱達格蘭文化館，沒什麼好看，這館子乾脆關閉給無家可歸的人住好了。有些失落，失落時偶或常有振奮人心的人事，這次出現的是北投圖書館；這小區圖書館足以讓堅持好些中央或非中央圖書館建成現在模樣的人羞愧。（c）

溫泉博物館與地熱谷也好看，出來見一輛小巴便上，上了一點山，走迂迴的路回車站附近等公車去陽明山。車來也是小巴，讓它帶我去竹子湖看花。（d）

陽明山是好地方，現在值花季，平日也多遊人。竹子湖是車的終站，中途在花鐘上了不少中老年人，大家笑一笑擠一擠。竹子湖到處是海芋園，海芋即馬蹄蘭，這裡大概賣一元港幣一支，喜歡自採的可自採。餐廳與水果攤子也不少，一個男人向路過的人拋芭樂免費試吃，他從六七米外拋來，我接得住，前後幾人也接住，多準繩，多豪爽，多豪氣。想以後與即期來，這裡必須重來，且要慢慢走。乘車下山，見到可眺望山下台北風景的地方便下車，拍了兩張照相機沒電，抽了根煙，入十元台幣的遙望機看看；看地圖，走往花鐘似也不遠，便走，竟行了一會兒山，多好。花鐘其實很景點，這次振奮人心是三隻不大理會人的土撥鼠，牠們先後從樹上下來，來回石頭之間尋尋覓覓，像默劇。（e）

下山去，須等公車，公車班次疏，拿《旅行台灣》看，而前方太陽也演回家的默劇，她不會如土撥鼠般躍動，只與雲天色變。上了車，下山的路堵，我旁邊的七八十歲伯伯好像可邊站邊睡，學習。車經過天母至士林與龍潭的捷運，乘客漸少，在中山路下，抽根煙，決定去天津街肥前屋吃飯，如果人龍不長。人龍不長，門前只客幾人，服務員拿單子給你點菜，點完不久便入座。我的小鰻魚飯、炒豆芽、豬肉串、冰凍啤酒，送的麵豉湯與泡菜不久便到；烤大蝦稍慢，剛好，多來一瓶。飯後乘捷運返旅舍，挺倦，沒去地下社會，十二點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