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雨的歌

雨下了，且一直下，廿五年前最終的傷亡是一個國殤，覺得是從四月十五日說起的，今年以明報的堅持開始，把他們每天小段落留起，如下前半部，415至510：

1989年的六四事件已經過去25年，但仍然深刻影響著今日中國。本報自今日起推出「25年前這一天」專欄，與讀者一道重溫那些激動人心、震撼人心的日子……

4月15日 胡耀邦病逝

早上7時53分，胡耀邦因大面積急性心肌梗塞逝世於北京醫院，終年73歲。消息中午已在京城流傳，胡耀邦家人剛把會客廳佈置成靈堂，劉少奇遺孀王光美、老戰友李昌等首批弔唁者就來了。當天僅簽名者已逾1300人，包括李鵬、喬石、胡啟立、李鐵映、吳學謙、芮杏文、閻明復等中共負責人，夏衍、張友漁、朱厚澤、平傑三、李銳、于光遠、紅線女等各界人士。

死訊中午傳遍京城 各界悼念

胡耀邦1933年加入中共，1949年後曾任共青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中共西北局第二書記、陝西省委第一書記，「文革」後出任中央黨校副校長、中組部長，推動平反冤假錯案和改革開放。1981年6月，在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上取代華國鋒任中共中央主席，成為中共名義上的「第一把手」。1982年9月，中共十二大撤銷主席一職，胡任中央總書記。1987年被指應付學潮、反自由化不力被免職，由趙紫陽接任總書記。胡逝世時僅任政治局委員。

由於1988年內地出現嚴重通脹，以及民間對高官子女經商的「官倒」不滿，知識界多認為胡兩年前被罷官是冤案。

北大掛橫幅：該死的沒有死

下午1時30分起，北京大學出現「耀邦同志永垂不朽」、「英靈永存」等橫幅標語，並出現發泄不滿情緒及抨擊當局的內容，如「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卻沒有死」。3時過後，中國人民大學、清華大學等6所高校陸續出現悼念的大字報輓聯。當晚，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播出胡耀邦病逝消息。

4月16日 大字報湧現校園

中共中央發布公告，決定在人民大會堂為胡耀邦隆重舉行追悼大會，全國主要場所下半旗。

多屬正常悼念 批黨佔少數

北京有17所高校出現輓聯、標語、大小字報約500餘份。據官方統計，其中屬正常悼念胡耀邦的佔80%，發泄不滿的佔10%，攻擊黨和政府、煽動鬧事的約佔10%。北京大學出現評論時局的長篇大字報。

政治觀察家認為，當時北京很多大學校園的形勢，頗有1976年4月天安門事件的味道；一些參加過1987年學運的北大學生表示，1987年胡耀邦的遭遇太不公正，想起來很痛心。當時知識分子沒有抗爭決心，若當時站出來支持胡耀邦，可以避免更多悲劇，胡耀邦也不會這麼早死。「我們對不起胡耀邦」，不少學生表示想上街遊行。

上午，天安門廣場紀念碑旁放了署名「清華大學化學系」的花圈，兩名中國人民大學學生把第一朵小白花繫在紀念碑北側圍欄上，北方交通大學學生把「痛悼青年知己耀邦」的橫幅放在紀念碑前。截至下午3時30分，出現3個由學生、1個以家庭名義敬獻的花圈，都被警察收走。

中國政法大學多名教師學生製作了直徑兩米的花圈，擺放在教學樓前，宣告明天下午1時送到廣場。該校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吳仁華隨手在花圈上掛了一個茅台酒小瓶子，意味灑酒祭英靈，後來被懷疑以「小平」（小瓶）祭耀邦而受到清查。政法大學教師劉蘇里等則在數米長的白綢布上寫下「中國魂」大字。

掛酒瓶被疑喻「小平」 學者受查

至晚上8時，上海近10所高校出現大小字報，包括華東政法學院、華東師範大學、上海財經大學等，復旦大學有400多人在教室內舉行追悼儀式。

在陝西西安，下午3時有幾名不願披露身分的青年，抬著兩個大花圈到鐘樓郵電大樓前的廣場悼念胡耀邦，吸引數百人圍觀、議論。

4月17日　首場遊行揭民運序幕

全國各地悼念胡耀邦的活動陸續擴大。下午1時，中國政法大學600餘名師生遊行前往天安門廣場，這是1989年民運的第一場遊行，由此打開民運序幕。學生沿途高唱《國際歌》，高呼「自由萬歲！民主萬歲！法制萬歲！人民萬歲！」，圍觀民眾歡呼支持。花圈直徑達2米，由教師陳小平踩三輪車運送，途經西直門立交橋時，因花圈太大，要將其放平才能通過。

其他學校學生和民眾亦有到天安門廣場紀念碑獻花圈和輓聯，到晚上7時許，廣場已有數千人聚集，朗誦悼辭和詩歌，至午夜仍不願散去。

在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復旦大學、同濟大學亦有學生遊行至上海市政府、市人大常委會所在地，要求市政府領導接見，至翌日凌晨4時許散去。上海市委書記江澤民連夜主持召開市委緊急會議，決定以市委、市政府名義發布關於胡耀邦追悼活動的通告。通告規定各種悼念活動應在本單位進行，強調警惕個別壞人乘機挑起事端，破壞安定團結。

4月18日　過萬學生靜坐求見領導人
從凌晨起，北京各大學延續前一天紀念胡耀邦的遊行，以北京大學打頭陣，拉起「中國魂」、「永遠懷念耀邦同志」的橫額，學生並以掃把浸煤油自製火把，在凌晨4時許行到天安門廣場，有數百人靜坐至天亮。

提出7條要求

靜坐學生要求領導人接見，提出7條要求：一、重新評價胡耀邦的是非功過，肯定其民主、自由、寬鬆、和諧的觀點；二、徹底否定清除精神污染和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對蒙受不白之冤的知識分子給予平反；三、國家領導人及其家屬年薪及一切形式的收入向人民公開，反對貪官污吏；四、允許民間辦報，解除報禁，實行言論自由；五、增加教育經費，提高知識分子待遇；六、取消北京市政府制訂的關於遊行示威的十條規定；七、要求政府領導人就政府失誤向全國人民做出公開檢討，並通過民主形式對部分領導實行改選。

上午8時，國務院辦公廳信訪局長鄭幼枚等接收了郭海峰、王丹等學生代表遞交的請願信，下午共青團中央常務書記劉延東等人也會見了學生代表。從下午起，中央民族學院、北京經濟學院、中國人民大學等校數千名學生陸續加入靜坐，到夜晚人數已過萬。有學生到中南海的新華門叫總理李鵬出來對話。

赴新華門促李鵬對話

晚上，李鵬再到胡耀邦家中慰問。胡耀邦親屬表示，希望喪事從簡，他們還轉達胡耀邦在世時的一點希望，說「希望中央對我的工作做出結論，當然，如果不做我也不勉強」。

4月19日

凌晨3時過後，約2000名學生仍在新華門外靜坐或站立，學生重申了7點要求，希望與中央領導人對話。官方在現場廣播北京市政府通告，指有人企圖製造和挑起事端，希望廣大群眾提高警惕，勿被人利用。4時20分警察抵達驅散人群，兩輛巴士送學生返校，未發生衝突。

《世界經濟導報》和《新觀察》雜誌社在北京開座談會，與會者有社科院的嚴家其、蘇紹智、北京社會經濟科學研究所的陳子明及香港《文匯報》駐京辦的劉銳紹等人。發言者要求重新正確評價胡耀邦。

決定成立學生自治組織

上午11時後，中央美術學院200多名學生將3、4米高的胡耀邦畫像，安放在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浮雕上，畫像旁寫「何處招魂」4字（圖）。北京市公安局從各分局抽調1000多名公安到廣場執勤。

晚上，北大召開「民主沙龍」，先由王丹主持，他嗓子啞後由武運學接棒主持，丁小平、熊焱、封從德、楊濤等人發言。當場決定成立北大學生自治會籌委會。

中共中央發布公告，4月22日上午10時，在人民大會堂大廳舉行胡耀邦追悼大會，屆時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將實轉播。胡耀邦治喪辦公室由中央政治局常委喬石、胡啟立、政治局委員兼中組部長宋平和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兼中辦主任溫家寶負責。

深夜11時半，總理李鵬致電中共總書記趙紫陽，要趙下指示，對衝擊新華門的人採取嚴厲措施，但趙回答，「只要學生不搞打砸搶燒，中央就不採取行動」。

4月20日　數千名學生遊行 鄧小平調軍進京

中午，北京師範大學、人民大學、北京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清華大學等北京高等學府共數千名學生上街遊行，途中遇雨，一些學生返回學校。北大、北航約1000多名學生冒雨繼續向天安門廣場進發。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周圍的人愈聚愈多，到下午2時40分，已有4000至5000人聚集。

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決定調動北京衛戍區警衛3師（駐守北京通縣）和北京軍區38集團軍（駐守河北保定）部分部隊進京，協助北京市公安、武警維護4月22日胡耀邦追悼會秩序。

趙紫陽拒棄訪朝鮮

上午，副總理田紀雲去見趙紫陽，建議趙紫陽改變原定4月23日到朝鮮的訪問。田紀雲是趙紫陽唯一從四川帶進京的老部下。趙紫陽說：「這個意見我也考慮過。不過，隨意更改預定的國事訪問，會讓外界揣測我們政局不穩。所以，還是按預定計劃執行。」

趙紫陽李鵬再現分歧

上午，趙紫陽主持政治局常委會，討論對胡耀邦的悼辭，並討論蘇共總書記戈爾巴喬夫訪華問題。趙紫陽說，耀邦1987年某些失誤，不影響對他一生的評價。李鵬提出悼辭中增加肯定胡耀邦堅持青年運動正確方向的話，意見獲採納。會議決定，追悼會期間實行局部交通管制。趙再次提出處理學運的方針是「只要不搞打砸搶，就不採取行動」。李鵬則指出，學生悼念胡耀邦活動的性質正在發生變化。趙李兩人在處理學潮的方針上出現第3次意見分歧，而且是在常委會會議上。

4月21日　不滿官媒批評 廿萬人聚廣場

官方傳媒發起大反擊，《人民日報》刊登評論員文章〈我們怎樣悼念耀邦同志〉，官方新華社發表評論〈維護社會穩定是當前大局〉及題為〈數百人圍聚新華門前製造事端〉的報道，引起大學生反感。

政法大學學生在校園內焚燒《人民日報》和刊載新華社評論的報紙，號召罷課兩天，抗議警方非法打傷該校學生王志勇，要求政府嚴懲兇手、警方登報道歉，否則將有進一步行動。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學生亦響應罷課，有學者、作家等發表聯署信，呼籲寬容對待學生，不應使用暴力。

胡耀邦追悼會前夕 清場不果

由於4月22日將召開胡耀邦追悼會，當局宣布當天清晨將對天安門廣場實施管制，北京各高校學生決定提早於21日晚進入廣場。近20所高校、4萬餘名學生舉旗幟、標語、橫幅，呼喊「打倒官僚」、「打倒腐敗」等口號，先後走出校門，加上民眾，共有20多萬人向天安門廣場匯集，令天安門廣場無法清場。這也是北京各高校學生第一次統一上街遊行，中央下達指令，要求各高校維持秩序，清查學生之中的「非法組織」。

4月22日　無緣別胡耀邦 軍民推撞

上午10時，官方的胡耀邦追悼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由國家主席楊尚昆主持，中共總書記趙紫陽致悼辭，鄧小平及其他領導人悉數出席。在廣場上等候一晚的數萬學生又累又餓，他們要求讓靈車繞廣場一周，讓他們瞻仰胡耀邦遺容，並要求允許派代表參加追悼會，但當局只允許學生在廣場以廣播收聽追悼會實況，並承諾不會清場。

由新華門至北京飯店一段長安街已經戒嚴，廣場許出不許入，數千軍警監視學生的一舉一動，但未帶武器。11時40分許，追悼大會及胡耀邦遺體告別儀式結束，中央政治局常委喬石、胡啟立；政治局委員宋平；中央書記處候補書記溫家寶，以及胡耀邦的夫人李昭和子女，護送胡耀邦靈柩前往八寶山公墓火化。

靈車於12時04分從人民大會堂出發，轉上長安街向西行向八寶山公墓，刻意避開廣場上數萬學生。長安街兩旁擠滿了送葬的民眾，胡耀邦家人在車上招手示意。但學生知道靈車已走的消息後十分憤怒，想衝入大會堂，但被武警和軍人組成的人牆阻攔，雙方一度推撞。

4月23日　趙紫陽按原訂計劃訪朝

上午，中共總書記趙紫陽找主管文宣的政治局常委胡啟立、書記處書記芮杏文談話，強調「對於這次學潮，新聞輿論一定要堅持正面報道為主的方針」。國家教委主任李鐵映致電趙，指北京各高校學生情緒激動，醞釀明天罷課，希望向趙匯報。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也致電趙，要他推遲出訪。趙稱，已委託李鵬主持中央工作，可向李鵬匯報。下午，趙按原計劃搭專列火車出訪朝鮮，李鵬、喬石、田紀雲到車站送行。

《科技日報》在頭版刊登了該報記者報道21日晚、22日學生遊行、悼念活動的新聞，是官方媒體首次突破禁區的舉動。

京大學提出「全國罷課」

北大、北京科技大學等校一些青年教師宣布罷教。一些高校大字報提出「全市高校實行總罷課」、「不達目的決不上課」、「實行全國總罷課」等口號。

晚上，北京21所高校數十名代表在圓明園開會，成立「北京市高等院校學生自治聯合會」（北高聯）。政法大學政治系學生周勇軍為主席，常委有王丹、吾爾開希、馬少方、臧凱等。

晚上8時30分，李鵬去楊尚昆處分析形勢。楊鼓勵李鵬去找鄧小平，並同意陪李一起去。

4月24日　中央制止動亂小組成立

北大、清華、人大、北師大等38所北京高校約6萬學生罷課。部分學生在校內集會、靜坐、遊行、貼大小字報，呼喊「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等口號。部分學校出現學生糾察隊，勸阻上課學生。

北大學生大會不歡而散

北大學生自治會籌委會下午在校內五四操場召開學生大會，因學生自治會籌委分歧，兩度在台上拉扯，大會不歡而散。

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市長陳希同下午向全國人大委員長萬里匯報。在萬里建議下，當晚總理李鵬召集政治局常委會研究事態，與會的有李鵬、喬石、胡啟立、姚依林、楊尚昆、萬里、芮杏文、閻明復、溫家寶、田紀雲、李錫銘、宋平、丁關根等人。會議決定成立中央制止動亂小組，力爭盡快平息動亂。晚上，鄧小平透過秘書王瑞林約李鵬、楊尚昆兩人明晨10時去鄧家談話。

原定當日出版的上海《世界經濟導報》（周報），16版中有6版登載4月19日悼念胡耀邦座談會內容。30萬份報紙已印刷完畢，部分已送往郵局。但上海市委通令郵局停派，印刷廠封存。下午，市委向《導報》總編輯欽本立明言，希望將較為敏感部分刪去。欽本立堅決不同意。

4月25日 鄧小平：制止動亂很難不流血

上午，北大學生自治會籌委會改選，新成員有孔慶東、王池英、封從德、王丹、沈彤。

北大學生自治籌委改選

鄧小平在家聽取李鵬、楊尚昆、喬石、胡啟立、姚依林、李錫銘、陳希同等人匯報。鄧要求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成立兩套班子，一套班子專門處理動亂，一套班子抓日常工作。他說，以前講治理經濟環境，現在則要治理政治環境。他認為，在制止動亂時要注意避免流血，但要完全不流血很難辦到，最終可能還是要抓一批人。下午，李鵬召集政治局常委碰頭會，傳達鄧講話。溫家寶責成中辦印發會議紀要及鄧的談話記錄，向下傳達。

《人民日報》由曾建徽執筆起草寫了社論《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四二六社論），經胡啟立、李鵬審定後，於當晚7時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節目中播出。晚7時，北高聯召集各校學生代表到政法大學開會，會議進行時聽到「四二六社論」播出，現場氣氛悲憤。當晚，人民大學、中央民族學院等校2000多學生在學校周圍遊行，抗議「四二六社論」。北高聯通知：27日到天安門匯合，遊行抗議「四二六社論」。

4月26日 「四二六社論」改變學運鬥爭路

《人民日報》1989年的「四二六社論」（圖）發表後，學運組織者調整鬥爭策略。早晨，北高聯發出了改變策略的《新學聯一號令》，提出27日在擁護共產黨的旗幟下遊行，向全國人民表明，學生的要求不是動亂。北大貼出美國紐約「中國民主團結聯盟」策劃，于大海、江河、吳牟人、房志遠、李少民、胡平、陳軍、張欣、曹長青、劉曉波等人聯署的《致中國大學生公開信》。

京公安局下令遊行須申請

北京市公安局公告說，悼念活動已經結束。為維護民主法制和社會安定，遊行示威必須依北京市相關規定申請，未經許可的非法遊行一律禁止。

北京市委下午召開萬人大會。為貫徹鄧小平指示，上海市委書記江澤民親自處理《世界經濟導報》事件，親自與該報總編輯欽本立談話，作為《導報》名譽理事長的汪道涵亦一同規勸欽。由於《導報》拒絕屈服，上海市委決定停止欽本立總編輯職務，向該報派駐工作小組整頓。

4月27日　數萬高校生遊行 校長憂流血勸阻

早上8時許，北京54所高校數萬學生衝破阻力，上街遊行。政法大學、北京郵電學院等多間院校關閉校門，校、系負責人和教師在門口勸阻。政法大學校長江平向學生說﹕「你們今天上街遊行如果受傷流血，怎麼向你們的家長交代？」

「媽媽，我們沒有錯」

天安門廣場一早戒嚴，學生隊伍未入廣場，而是經過廣場繼續向東，沿建國門天橋折向北，沿二環路繞行返校。橫額上寫著「依法治國、反對特權」、「穩定物價」、「腐敗必須從根本上清除」，被認為最富感情的一條橫幅是「媽媽，我們沒有錯！」

學生遊行，前面有糾察隊員開路，兩旁學生手拉手，防止外人混入隊伍，但因隊伍太長，加上數十萬市民圍觀，引致交通擠塞。沿途天橋上擠滿鼓掌歡呼的民眾，一些市民向遊行隊伍投擲麵包、餅乾，有人買來幾百支雪條和成箱汽水。大多數學生直到晚上10時至11時才返回校園。

中午，國務院發言人袁木稱，隨時準備與同學對話。北京市政府發言人則指遊行未經批准，違反了北京市規定。

4月28日　傳媒客觀報遊行陳希同急遏學潮

各大報紙對4月27日的學生遊行都作了比較客觀、公正的報道，中央電視台更在全國新聞聯播中以頭條報道遊行情況，學生和市民均比較滿意。而《人民日報》以社論的名義發表了國務院發言人袁木題為〈維護大局，維護穩定〉的文章，文中指「中國需要穩定，當前壓倒一切的大局是保持社會的穩定。無視這個大局，背離這個大局，只能給民族和國家帶來災難。」

央視新聞聯播遊行作頭條

學生雖然經過了整日遊行後非常疲累，但覺得遊行在沒有出現流血衝突的情況下順利完成，又有市民支持，已算是勝利，所以精神振奮。在大學校園內的大字報亦稱「27日的遊行勝利了」，也有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統戰部部長閻明復在全國青聯成立40周年紀念座談會上說，民主建設、廉政建設不是靠上街遊行、喊口號所能實現的，要求全國青聯發揮作用，深入學生、積極對話，反映他們的正當要求。

李鵬召集高層會議商對策

國務院總理李鵬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會議上對「四二六社論」仍持肯定態度，並商討了下一步對策，包括是否要與學生對話、是否要撤軍等。北京市委則召集全市大專院校校長、黨委書記開會，北京市長陳希同對平息學潮作出安排：一，各校需總結經驗；二，要千方百計爭取中間群眾，同時與學生開展「理論鬥爭」；三、勸阻學生不要上街，分化削弱他們的力量；四、解散非法學生組織；五、積極分子也應貼大字報，把對方的大字報蓋住。

此外，學術界、新聞界聯署公開信聲援被上海市委整頓的《世界經濟導報》，並向《導報》同仁發出慰問電文。

4月29日　袁木晤學生 拒吾爾開希入場

下午2時30分，受國務院和李鵬委託，國務院發言人袁木和國家教委副主任何東昌、北京市委秘書長袁立本、北京市副市長陸宇澄與北京16所高校45名學生代表「對話」。學生代表多由官方的全國學聯、北京市學聯通知，北高聯主席吾爾開希到場卻被禁入，理由是北高聯屬非法組織。

「對話」會上政法大學研究生項小吉稱：今天所到的學生不具有代表權。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一名學生退場抗議。吾爾開希和北高聯常委王丹等在香格里拉飯店開記者會，宣布不承認「對話」會。

統戰部閻明復見學者

中央統戰部長閻明復在五一聯歡會上透露，中央已採納知識分子關於勿激化矛盾的建議，會後閻明復、李鐵映邀請中青年學者座談，由晚上7時談至午夜12時。

李鵬與喬石、胡啟立上午商量如何應對五四青年節可能出現更大遊行。北京市提出，由黨和政府組織群眾大遊行，把主動權拿到手。胡啟立提出在天安門召集群眾大會，動員人民反對動亂。

4月30日 北高聯促對話 否則五四上街

國家教委向各省、市、自治區教育部門和國家教委直屬高校發出通知，要求認真組織學生收看4月29日袁木對話的錄影；組織幹部、師生學習《人民日報》「四二六社論」。北京高校新出現的大字報集中譴責4月29日袁木等人的「對話」。北高聯負責人在各高校活動，提出5月4日前，由各校學生民主選舉的學生代表團與中共中央和國家領導人對話，否則將舉行更大規模遊行。

趙紫陽回京 主張緩和

下午，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北京市長陳希同等人與北京市屬17所高校的29名學生對話，但遭北高聯杯葛。

中共總書記趙紫陽結束對朝鮮一周的訪問，上午10時乘火車回到北京。李鵬、喬石、田紀雲、溫家寶等人到北京站月台迎接。趙回家後，秘書鮑彤立即前往送上草擬的五四青年節講話稿。下午李鵬去趙家，趙同意明天開政治局常委會研究學潮，他主張採取緩和的方針。

5月1日 北高聯聲明 促公正評價學運

上午北高聯在北大圖書館前籃球場舉行中外記者會，由王丹等人主持。會上宣讀北高聯聲明，主要要求有正確評價胡耀邦功過、公正客觀評價報道學運、解決鄧小平長子鄧樸方旗下康華公司問題、允許民間辦報並支持香港報人徐四民回大陸辦私人報紙等。會上宣讀北島、蘇曉康、鄭義、韓少華、戴晴、宋偉、孔捷生、陳建功、史鐵生、趙瑜、劉衛華等數十人致中共中央及全國人大公開信，稱學生的行動是正義的。

中央「堅決抵制非法串聯」

下午，趙紫陽召集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與會者有政治局常委李鵬、喬石、胡啟立、姚依林，元老楊尚昆、薄一波以及國家教委主任李鐵映、北京市委書記李錫銘和市長陳希同列席。會議要求堅決抵制非法串聯活動。

上海復旦大學學生晚上選舉學生自治會，會議由管理學院科學系86級學生姚勇戰主持，散發了「上海高校學生聯合會公告」。

5月2日 趙紫陽﹕「四二六社論」誤判

北大籌委會在學生建立的廣播站宣布籌委會監督委員會人事調整，熊焱、楊濤、常勁、封從德、王丹統一領導五四遊行。籌委會秘書處發布消息：美國芝加哥等地已成立中國學生後援領導小組。李遠哲等著名學者發聲明支持學生正義要求。劉賓雁等人在美抗議上海市委接管《世界經濟導報》。

北京知識界傳聞，蘇紹智、嚴家其、于光遠、方勵之及其夫人李淑嫻等曾收到當局警告，勿捲入學運。但李洪林、嚴家其、于浩成等數十名知名知識分子還是聯署《紀念五四、深化改革》倡議書，指胡耀邦逝世觸發的學生示威，是可貴的愛國行動，是五四精神的繼續。

芝加哥設後援小組

下午，趙紫陽在中南海邀請民主派負責人談話。關於上海《世界經濟導報》問題，趙說「最後雙方體面下台，淡化處理」。之後趙對閻明復說，「四二六社論」對學潮定性錯了，現在彎子很難轉，關鍵在說服鄧小平，只要鄧說一句「當時把情況看得重了一些」，就可在黨內轉彎子。趙要閻去找楊尚昆一起見鄧，被楊拒絕。

5月3日 趙紫陽「五四」講話拒反自由化

上午，趙紫陽在紀念五四運動70周年大會上發表講話，講話稿由鮑彤起草，事先經中央政治局和中央書記處審核。在審閱中，楊尚昆、李鵬、喬石、姚依林、李錫銘等都提出應增加「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大會開始前，楊找趙談話，提議加上這句話，被趙婉拒。

袁木記者會反駁學生要求

上午，由官方全國記協出面，邀請國務院發言人袁木、國家教委副主任何東昌、北京市委副書記汪家鏐、北京市委秘書長袁立本召開中外記者會，反駁昨天學生遞交的對話請願書的要求。

下午，北高聯在北師大物理樓開會，有47所高校代表與會，表決明天是否遊行時，41票贊成，5票反對，1票棄權。

北京100多名新聞工作者在魯迅博物館開座談會。外國及港台記者聞訊紛紛前往採訪。因人數太多，座談會移師室外草坪舉行，與會者一致同意聲援《世界經濟導報》，但對明日遊行一事意見不一，爭論不休。最後90多人即場聯署請願書，要求中央撤銷上海市委對《世界經濟導報》的處理決定。

5月4日 中共建政以來 首次記者遊行

今天是五四運動70周年紀念日，全國30個城市130所高校的逾10萬名學生上街遊行，要求民主自由。下午3時許，學生在天安門廣場集會，一名學生宣讀《五四宣言》。周勇軍宣布北京高校明天起復課，各校學生下午陸續撤離廣場。

北京高校復課 學生陸續撤離

今天出現1949年中共建政以來首次記者示威遊行，引起轟動，約200名記者、編輯遊行到天安門廣場，隊伍前面打著寫有「首都新聞工作者」的橫幅。

趙紫陽下午會見了亞洲開發銀行理事會第22屆年會的亞行成員代表團團長及亞行高級官員，發表講話指學生仍在遊行，並深信事態會平息，中國不會大亂，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理智、克制、秩序，在民主和法制的軌道上解決問題。

香港13所大專院校學生分別從本校出發遊行，是香港有史以來最長的示威遊行。

5月5日 學生辦傳媒 刊學運最新消息

5月4日大遊行翌日，北京各大學有八成學生復課，包括清華大學和人民大學等。但在北京大學和北京師範大學，復課率不足一半。中共高層處理學運的工作從李鵬轉為趙紫陽主持，但宋平等元老對形勢甚為憂慮。

由李鵬改趙紫陽處理學運

北京學生爭取開放民間辦傳媒，北大學生自治會開辦電台「民主廣播站」，北京市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北高聯）則辦報紙《新聞導報》，每次印1000份，刊登學運最新消息、外電報道以及悼念胡耀邦的文學作品等。當局指令任何印刷廠不得接受其印刷業務，任何有影印機的機構或個人不得影印，所有新聞機構均不得為其提供素材或協助發行，但《新聞導報》仍成功出版。

「高校學生對話代表團」首次正式舉行會議，團長項小吉表示，希望能經常與政府保持對話，第一次對話內容為學生運動問題、深化改革問題及中國憲法問題等。對話團的副團長是北大生物系學生沈彤，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江棋生擔任常委之一。

5月6日 北大生表決籲全市罷課

根據北大學生投票表決結果，北高聯決定：一、先由北大和北師大聯合罷課，再號召全市罷課；二、活動以校園為主，辦講壇，出報紙，搞印刷，在校內搞遊行示威活動，並準備找四通公司（總裁萬潤南）支援印刷設備。項小吉等4名學生代表將北京23所高校學生署名的《北京高校對話團請願書》送達中辦、國辦信訪局。

楊尚昆拒陪趙紫陽游說鄧

趙紫陽與胡啟立、芮杏文就當前的新聞工作談話。趙紫陽說，「我看這幾天的新聞，放開了一點，對遊行作了報道。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映嘛。新聞公開程度增加一點，風險不大。」胡、芮於當天下午向北京主要新聞單位負責人作了傳達。楊尚昆去找李鵬說，趙紫陽要改變動亂的定性。楊不同意趙的觀點。趙又提出要淡化關於 「動亂」的提法，並提出要與楊同去見鄧小平，楊推辭，他對趙說，鄧對動亂定性不可能改變。

5月7日　傳達趙紫陽三指示

從北京到全國各地都相對平靜，沒有發生上街遊行事件。新聞界傳達趙紫陽的三條指示：一是自由民主和人權是世界性潮流；二是對新聞要更開放一些；三是表明是反腐敗，深層次是改革。

人民日報前社長批袁木

《人民日報》社前社長胡績偉對香港記者批評上海市委處理《世界經濟導報》的做法，是既違反憲法，也違反中央黨政要分開的原則。他還駁斥了國務院發言人袁木不久前否認中國有新聞檢查的談話。他質問：如果沒有新聞檢查，上海市委又怎能事先知道《世界經濟導報》的內容？

王丹籲學生支持記者

北京《科技日報》副總編輯孫長江會見香港記者，樂觀地估計大陸在不久將來會出現民辦報紙，但在「老思想」的束縛下，經營肯定會困難重重。

傍晚，王丹在北大三角地主持召開「民主沙龍」，呼籲堅持罷課。他說，5月9日有記者要去中國記協請願，希望廣大同學支持。

5月8日 趙紫陽倡擴對話 不拒非官方團體

北京高校學生對話團項小吉等4名學生代表下午到中辦、國辦信訪局接待室詢問請願結果。局長鄭幼枚答覆：國務院和北京市的有關領導已和部分學生對話。對話的效果是比較好的。

北高聯建議續罷課

趙紫陽主持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聽取中央制止動亂小組前一段工作總結和下階段工作部署的匯報。喬石重點敘述了4月27日學生大遊行前的情況。趙在會上說，北京高校學生會改選，即使一些鬧事學生當選上台也沒有大的關係；中央與學生對話，也不一定都由學聯或青聯類官方學生團體參加，學校裏學生自己產生的組織也可參加，學生自願結合也可以。與會者有人不同意趙的意見。

當晚7時北師大300多學生在校內3.18紀念碑前集會，會上廣播了北高聯通知：宣布「五四」復課是政法大學學生周勇軍的擅自決定，要追究其責任。為鞏固現有成果，應繼續罷課。

5月9日 逾千新聞工作者聯署求對話

中國青年報》郭家寬、李大同兩人把由30多家新聞單位1013名新聞工作者聯署的請願書送交全國記協，要求與中央主管宣傳的領導人對話。

趙紫陽：新聞開放勢在必行

北大籌委會在校內開新聞發布會，宣布5月4日周勇軍擅自宣布的復課決定作廢，將周勇軍開除出北高聯。並決定5月10日北京各高校學生騎車環城遊行。

趙紫陽出席「理論研究聯絡小組」座談會時說：「政治體制改革必須加快，這是我們主要汲取的教訓，得出的結論。」並提出：一、學生會改選不可避免，強調學生自治；二、新聞開放勢在必行；三、廉政措施：審計五大公司，要交人大審議；四、取消特供。

萬里下午主持召開全國人大委員長會議，決定6月20日在北京召開全國人大常委會第8次會議，聽取國務院關於學生遊行示威和罷課問題的匯報，審議《遊行示威法》和清理整頓公司的匯報。

5月10日 近萬高校生遊行 聲援新聞工作者

趙紫陽主持政治局會議，作出幾項決定：政治局各成員分別與民眾對話；政治局將再開會定出關於廉政和民主政治建設問題的具體措施；做好蘇共總書記戈爾巴喬夫來訪的安保工作，確保中蘇峰會成功；萬里如期出訪美加。

趙紫陽開政治局會：將定廉政民主措施

下午，北京11所高校近萬學生打「聲援首都新聞工作者」、「新聞要說實話」等橫幅，騎單車遊行，先後到中央廣播大樓、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單位，呼喊「新聞自由」、「聲援《世界經濟導報》」等口號。

北京以外的高校學生繼續聲援學運。天津市高校學生自治聯合會當晚宣布，5月14日天津赴京和平民主請願團共有500人參加。

山西5所高校組成的「學生聯合自治會」緊急通告宣布開始總罷課，組織學生上街遊行。海南大學2000學生遊行，要求省政府領導出來對話。

聽雨的歌：http://www.youtube.com/watch?v=PemjA7q9Rfw